戈恩新書爆料：聯盟劇變
雷諾與FCA的意外姻緣，和旁觀者的冷嘲熱諷
2019年年中，前日產汽車董事長卡洛斯·戈恩（Carlos Ghosn）被捕幾個月后，日產汽車與雷諾集團之間的關系跌至冰點。
雷諾集團新任董事長讓-多米尼克·塞納德（Jean-Dominique Senard）突發(fā)奇想，試圖甩過日產汽車，撮合雷諾集團和前菲克集團（Fiat Chrysler Automobiles）快速聯姻。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日產-雷諾-三菱聯盟的緊張關系，不僅導致日產汽車和雷諾集團銷量、利潤和股價大幅下挫，就連三菱汽車也未能幸免。
以下是戈恩新書《陰謀始末：戈恩和那場顛覆汽車帝國的文化戰(zhàn)爭》第二篇摘選，摘自該書第13章——聯盟劇變。本章描述了聯盟失去戈恩領導后的舉步維艱，以及戈恩對聯盟為何每況愈下的看法。
塞納德與菲克集團試圖幕后聯姻，招致日方強烈反對。
一名與會者甚至當著塞納德的面，毫不避諱地表達不信任。他擔心日產汽車會被外資收購，并抨擊法方在搞兩面派?！八麄冋娴暮芙苹??！边@位股東談到法方時表示，“你能不能以日產汽車董事身份，而不僅僅以雷諾集團董事長身份行事？你想利用合并為雷諾集團牟利，這顯而易見?！?/span>
塞納德驚住了。通過一名日語翻譯，他用英語對現場2800名股東打出感情牌。他再三懇求股東們信任他?！霸谖夷X海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對這家我擔任董事的公司（日產汽車）保持積極進取狀態(tài)，我請求你們相信我?！?/span>
但他承認，目前日產汽車與雷諾集團的關系，比他想象的糟糕得多。
塞納德辯解道，如果與菲克集團合并，最終受益者是包括日產汽車在內的所有聯盟合作伙伴。“這場交易終止后，你們知道誰最高興嗎？我們在全球的所有競爭對手。他們明白，如果這筆交易達成，對聯盟將是非常強大的支撐?！比{德總結道，“根本沒有任何惡意?！?/span>
然而傷害已經造成——人們對雷諾集團新老板的信任已經消失。
還有一件事情也影響了人們的情緒。日產汽車股東大會結束后，塞納德沒有乘坐日產生產的汽車，而是乘坐競爭對手豐田生產的阿爾法離開。
4個月后，侮辱和嘲諷接踵而至。隨著雷諾集團和菲克集團合并擱淺，菲克集團宣布將與PSA集團合并，而PSA集團是雷諾集團在法國的主要競爭對手。
PSA集團和菲克集團提議對等合并，締造全球第四大汽車制造商——雖然不是第三，但足以對聯盟構成壓力。合并后汽車集團稱為Stellantis集團，取意拉丁語星光照耀。
“表面看起來，塞納德是一個通情達理、溫文爾雅的人。實際上，他并不是?！币晃慌c雷諾集團關系密切的日產汽車高管回憶道。
戈恩被捕后第一年，聯盟陷入僵局，日產汽車業(yè)績隨銷量下滑而岌岌可危，尤其是在關鍵的美國市場。2019年4-6月，其營業(yè)利潤暴跌99%，7-9月又下跌70%。截至2020年3月31日財年，日產汽車出現11年來首次凈虧損，也是戈恩1999年上任以來的最大虧損。
2020年年初，日產汽車業(yè)績遭受疫情打擊，全球各地經銷商關門停業(yè)，從北京到洛杉磯，客戶被迫待在家里。2021財年，預計將出現有史以來最嚴重運營虧損。
實際情況是，疫情暴發(fā)前，日產汽車業(yè)務就已急劇下滑。2017年3月，戈恩任命西川廣人獨自擔任首席執(zhí)行官時，其營業(yè)利潤率保持在6.3%。3年后，日產汽車成為一個填不滿的坑。投資者紛紛拋售日產汽車股票。從2019年年初到2020年3月，日產汽車股價下跌55%。
情緒很快蔓延到雷諾集團和三菱汽車。2017年，戈恩領導下的雷諾集團發(fā)布創(chuàng)紀錄汽車銷售和營業(yè)利潤。戈恩被解職的2019年，雷諾集團出現10年來首次年度凈虧損。到2020年春天，雷諾集團債券評級被下調至垃圾級。
聯盟中的三菱汽車，在疫情暴發(fā)前就已深陷虧損，截至2020年3月31日財年為凈虧損，營運利潤驟降89%。從2019年年初到2020年第一季度，雷諾集團股價暴跌68%，三菱汽車下跌48%。
戈恩認為，聯盟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的領導者，一個強大的核心人物把三方團結到一起。2020年，他在位于黎巴嫩的家中接受Automotive News采訪，稱其成功秘訣是，有能力平息潛伏在表面之下的聯盟沖突。
“從1999年到2018年，外界從來沒有聽說過任何關于聯盟的問題吧？很明顯，我是最終決策者，我樹立了一種對抗極端的合作精神。但我們知道，極端分子一直都存在，他們總會抓住任何時機讓自己的意見占上風，他們指責我是獨裁者，坦白講，我是一個決策者?！备甓髡f。
許多副手都同意戈恩的說法，即使是在他被捕后。“戈恩先生在維持聯盟方面有著巨大影響力。之前，聯盟在商業(yè)決策上就存在差異，也時不時有矛盾點。一直在為聯盟利益著想，解決沖突，做出最終決定的人，正是戈恩?！币晃磺叭债a汽車高管表示。
戈恩毫不避諱地說，沒有他的遠見，聯盟什么都不是?！八麄冋J為，沒有我，其他人也能把公司管理好，聯盟也會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發(fā)展。但結果表明，他們錯了?！?/span>
也有人指出，拋開被指控的不當行為，戈恩最大的失敗之一，就是沒有培養(yǎng)出一個能勝任這項工作的繼任者。眼看戈恩一步步地繼續(xù)掌控這家汽車集團，沒有讓賢之意，有希望成為繼承人的高管都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
2008-2011年期間，帕特里克·佩拉塔（Patrick Pelata）是雷諾集團二號人物，曾一度被認為是戈恩的接班人。佩拉塔是一位備受尊敬的產品開發(fā)專家，曾在日產汽車和雷諾集團擔任領導職位。但在2011年，雷諾集團假間諜丑聞暴發(fā)后，他為保護戈恩被迫辭職。這起假間諜丑聞中，3名高級經理被錯誤地指控向外國利益集團泄露機密。
另一位具有跨公司經驗的競爭者是卡洛斯·唐唯實（Carlos Tavares）。唐唯實在接受采訪時直接表明其野心——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雷諾集團首席執(zhí)行官。之后，他被排擠，不再是雷諾集團二號人物。
唐唯實最終加入PSA集團。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在唐唯實領導下，PSA集團擊敗雷諾集團，最終與菲克集團合并。與此同時，日產汽車原首席規(guī)劃官Andy Palmer一度接近被提拔為首席執(zhí)行官，他在2014年跳槽，成為阿斯頓馬丁首席執(zhí)行官。
即使已到64歲高齡，戈恩仍沒表現出離開的跡象。也就是那一年，他與雷諾集團簽訂一份為期4年的合同，直到2022年。潛在繼任者們都感到沮喪——他們通往最高層的道路被堵死。
一位曾與戈恩密切合作的前聯盟助手認為，多年來，戈恩致命弱點之一是，他未能成功培養(yǎng)出繼任者。當然，他也不是沒去嘗試，因為他太有個人魅力了。
當失去戈恩的聯盟搖搖欲墜時，戈恩似乎樂得在一旁抨擊其窘境。他嘲笑聯盟最新達成的合作框架是“圣誕老人管理法”，稱日產汽車的惡性循環(huán)“令人作嘔”，他還嘲笑塞納德試圖撮合與菲克集團合并一事。
“聯盟錯過菲克集團，就是錯過千古良機，你怎么能錯過成為行業(yè)主導者的千載難逢的機會呢？”戈恩說，他們確實翻過了戈恩這一頁，因為再也沒有增長，沒有利潤增長，沒有戰(zhàn)略主動性，沒有積極性，聯盟已經不復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