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小花

沒有永遠正確的規(guī)律，也沒有永遠準時的時令，這是一句看起來普通，但人類對他的認知過程充滿了辛酸的諺語。在2018年的金九銀十已經過了大半的節(jié)點上，中國汽車人對這句話的理解，或許前所未有的深刻。

9月，整個車市銷量同比下降超過13%，雖然以往有一些年份，也有一些媒體驚呼金九不金，但從未有過像今年這般的共識——凜冬已至，并且春信杳然。

福特汽車保持了超過40%的下跌頹勢；一向穩(wěn)健的上汽集團在這個9月出現(xiàn)了同比下跌；長城、長安等強勢自主品牌雖然環(huán)比有所好轉，但是同比仍然跌跌不休。只有少數車企，如吉利，仍然艱難守住了同比兩位數的增長。

比數據更加讓人不安的是兩點，其一，雖然從7月份開始，很多企業(yè)就采取了放棄數據“亮化工程”來去庫存，但是到9月，庫存水平仍然處于非常危險的狀態(tài)；其二，很多車企采用了棄價求市的策略，而結果是價格和品牌都丟了，市場也沒有求到。

寶沃總經理楊嵩曾經撰文對寶沃員工說，價格的崩塌，比市場的萎縮對整個行業(yè)的傷害更大。我深以為然，這次漫長的冬季過后，整個汽車市場即便回到正常增長的軌道，行業(yè)體量也必然為之一瘦，如冬眠剛剛醒來的狗熊。

前不久，明星房地產公司萬科的掌門郁亮，在內部大會上打出了活下去的口號，極言萬科在未來的首要任務就是活下去。這一做法引發(fā)了整個社會的強烈反響，人們不僅要問，中國房市到這一步了嘛嗎？萬科作為房產企業(yè)的龍頭，到這一步了嗎？

很多媒體和財經專家都撰文分析了萬科的這一行為，竊以為大多數言論并不在點子上。萬科高呼“活下去”，必然有很多不足外道的理由和判斷依據，然而活下去已經是很多企業(yè)面臨或即將面臨的現(xiàn)實威脅了。中國文化中，憂患是優(yōu)秀機構和個人的傳統(tǒng)素養(yǎng)。

在我大汽車圈，第一個喊出“活下去”口號的，居然是人們認為如日中天的吉利汽車。在上周的一次媒體、經銷商和供應商的秋季研討會上，吉利控股集團總裁安聰慧，對媒體如是說：

我和我的同事每一天都在既痛苦，又充滿希望的思考，吉利汽車要怎樣“活下去”，活下去真好，我們可以從零開始，親歷一個中國車企成為世界級著名車企的歷程；可是活下去真難，我們一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安聰慧的這番話，可能會讓很多人意外，甚至讓很多人生氣。在哀鴻遍野的汽車市場中，吉利作為極少數的始終保持了良好增長勢頭的紅字選手，已經招人羨妒了，居然還要說活不下去，那要很多面臨形勢岌岌可危的企業(yè)如何自處？

然而，安聰慧的想法，和萬科或許不謀而合。大廈之傾，永遠比風卷茅草屋頂更難以挽回。風卷茅屋，房子還在，待到風住雨歇，重新整治一番便是；而大廈之傾，則頃刻之間，全無立錐之地。

安聰慧和吉利領導核心非常明白，這個階段吉利所處的形勢。這真是一個危機互現(xiàn)，又危機難測的節(jié)點。

從2014年底開始，吉利進入完成對沃爾沃乘用車的并購之后的收獲期。這也是吉利開始擺脫傳統(tǒng)的自主品牌陣營，向上比肩國際汽車品牌的發(fā)展期。在其他很多行業(yè)里，我們都能從一些明星企業(yè)身上看到雷同的發(fā)展階段。

但是，吉利在這個階段面對的外部復雜性卻遠超其他行業(yè)企業(yè)。一方面是消費市場的陰晴不定，放大和萎縮，升級和降級交織，消費信心受到干擾極大。一方面是國際局勢不確定性增強，“走出去”的風向變得日益難測。此外，汽車技術受環(huán)保、交通資源等影響，處于劇變前夜，但是劇變的時點和節(jié)奏殊難逆料。以及整個汽車行業(yè)合資格局重構、國企混改等注定會對中國車市產生深遠影響的大背景，交織在一起，使得吉利的向上之路，顯得極其復雜。

當然任何變故之中必然蘊含更大的機遇，比如，在這樣的所有車企都有可能犯錯誤的時代，吉利若能堅持走正確的路，那么風平浪靜之后，他收獲的優(yōu)勢，將一時難以撼動，這種優(yōu)勢，不僅會讓吉利進入一個全新的發(fā)展領域，也會將一個企業(yè)快速發(fā)展中帶來的諸多不易解決的問題一體解決。但是如果反之，吉利也勢必會面對更多難以解決但問題。如果給吉利一個更加平穩(wěn)快速增長的市場環(huán)境，這種成功的通道顯然會更加順暢。

安聰慧明白，吉利汽車在走上坡路，這當然是好事，但是上坡路意味著不能停下，不管是處于內部還是外部的原因。不沖破前方強悍的阻截，后面跟上的對手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把長矛捅過來。這種腹背受敵的局面，是任何一個走上坡路的企業(yè)必然面對的階段，最好的方式當然是迅速占領高地，進入一個新的競爭平臺。

同時，走上坡路的吉利，還面對著一個如何做“老大”的全新課題。在一個成熟的行業(yè)里，做“老大”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做還沒有跟“群雄”拉開段位差距的老大。這就好比一個皇帝，身邊全是動輒手提數十萬兵馬的節(jié)度使一樣。

吉利的階段目標，是要做中國的豐田，什么是中國的豐田呢？我以為要具備以下幾個條件。

其一，中國的豐田當然是中國汽車的老大。不做老大，正在努力成為并坐穩(wěn)老大，已經是老大，這是一家企業(yè)的三種狀態(tài)，吉利所在的第二種，是挑戰(zhàn)最大，也最為艱難的一種。這種感覺好比珠穆朗瑪峰爬到了8000米，好像山頂再伸伸手就能夠到了，但是畢竟還沒有站上去，最后不到1000米的路最難走。

其二，擺脫低水平的競爭，包括潑臟水，使暗箭等陰招的困擾，真正成為代表中國汽車參與國際競爭的一員。這事兒說起來不大，也略難以啟齒，但是在國內市場，哪個做老大的企業(yè)不是練就了一身金鐘罩鐵布衫才扛過來的，又有多少本來很好的企業(yè)敗于積毀銷骨這四個字呢。

其三，成為消費市場的自然選擇。汽車消費是一種長線消費，購買決策非常漫長，這就是汽車在電商普及的今天，并未從互聯(lián)網直銷獲惠甚多的主要原因。而一個品牌的品牌力，最好的證明就是能自然進入消費者的選購名單，并且能保持一定的品牌溢價能力。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吉利必須站在整個中國汽車工業(yè)的高度，對自身的企業(yè)、品牌和技術發(fā)展有明確的規(guī)劃和認識。強國必有強大的汽車工業(yè)，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安聰慧對這一點認識非常明確。

中國正在走由大到強的夢想之路，吉利必然和其他有夢想有野心的車企必然能從中受惠，這不會因為一時的困難而改變。而最終能否成功，除了市場、技術等因素，這家車企是否有代表中國汽車的格局和高度，最終將是決定性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安聰慧在這個時點上說活下去，和萬科又并非如出一轍，后者面臨的是整個行業(yè)的走頹，覆巢之下難有完卵的擔憂；而吉利的憂患，不在于中國汽車行業(yè)不興，而是在總體向好的未來趨勢，但身處風大雪大現(xiàn)實嚴冬中，吉利要如何按照既定的節(jié)奏和目標，一路走好。

2018年的金九銀十崩了，或許市場的不景氣還會延續(xù)到2019年，甚至2020年，但從資本的流向，發(fā)展的規(guī)律，以及中國城市和城際大交通的布局來看，汽車必然擁有光明的明天。但是或許，相比于2004年，2008年和2013年的困窘，熬過這個冬天，需要車企有更多的憂患，也有更多的夢想。

安聰慧在秋季研討會上說到了吉利的夢想。

他說，很多人看到吉利人辛苦的加班，笑稱是白加黑，五加二，晚上還老開會，被戲稱為“夜總會”。這次國慶長假，安聰慧和吉利到核心層也就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開始就安排好了各種會議。

安聰慧說，大家都看到吉利人忙，關系好的朋友會關心我們，其他人可能還會詬病。但是大家可曾看到吉利人因為擁有夢想的驕傲。你可曾看到過哪一個夢想，是朝九晚五，輕輕松松就實現(xiàn)的呢。

不光是吉利的員工，吉利還要效法豐田把這種夢想延展到經銷商，供應商，吉利的每一位車主，以及所有關注中國汽車和中國企業(yè)的人身上。通過帶動經銷商、供應商的優(yōu)質化發(fā)展，像豐田那樣帶動國家整個產業(yè)鏈的優(yōu)質化；通過帶動國人對吉利的關注、期待和監(jiān)督，轉化成吉利發(fā)展崛起的強大動力。

此外，面對有日益升格趨勢的車企間非正常競爭，安聰慧還承諾，吉利永遠不做有損于其他品牌，特別是中國品牌的事情，不打口水仗，以強大但是友善的姿態(tài)，做一個負責任的優(yōu)秀企業(yè)。

安聰慧所說的“活下去”，當然代表了一個自律的汽車企業(yè)的核心人物，良好的憂患意識，和夙興夜寐、殫精竭慮的勤勉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與李書福的家國情懷相得益彰。但我認為，這種表態(tài)更重要的是在代表吉利汽車和李書福董事長，再次向外界，也是向內部宣示，吉利必須以既定的節(jié)奏，向著既定的方向走下去。

無問西東，不棄寒暑，不懼獨行。

仔細品味，這并不是因為前期快速發(fā)展帶來的盲目自信，也不是在逆勢之中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強拉硬上，而是在或人為所致，或發(fā)展中必然遭遇的階段性困難面前，更能凝聚團隊共同堅持，價值觀和夢想能更加統(tǒng)一的企業(yè)，勢必會在危機中更能把握機遇。吉利如是，上汽如是，長城如是，廣汽如是，中國經濟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