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眾侃車/何欣

世界上很多城市都有著自己的標簽，比如說巴黎是時尚之都，維也納是音樂城，保加利亞加布羅沃是玫瑰城，戛納是電影城……這些城市與某些元素深度掛鉤，久而久之演變出了自己獨特的氣質和靈魂。

而有一類城市處處都充滿著汽車元素，我們將這類城市稱為：汽車城。

01 那些年，熟悉的汽車城

世界上著名的汽車城有哪些呢？大多數人腦海里第一時間想到的應該美國底特律、日本豐田市、德國沃爾夫斯堡、意大利都靈、英國伯明翰等等城市，它們大多都是當今世界上一流車企和知名品牌總部的駐扎地或者主要的生產基地，有著濃厚而又長久的汽車文化，是許多愛車一族心中的圣地。

德國沃爾夫斯堡

比如說美國底特律，被譽為“世界汽車之都”。在鼎盛時期，底特律一年的汽車產量就占到了全世界的90%，通用、克萊斯勒和福特汽車，這美國汽車“三巨頭”在上個世紀初在這里締造了無數輝煌，遺憾的是現在衰敗了；日本豐田市正如其名，有超過一半的市場都是豐田汽車公司的雇員及其家屬，許多家庭祖祖輩輩都在為豐田服務；德國沃爾夫斯堡又稱狼堡，世界上最大的汽車廠商大眾總部位于此地，目前狼堡市民中的40%都在大眾汽車廠上班；英國伯明翰有“世界車間”的稱號，世界各大汽車生產廠商在這里都設立了公司，它的工業(yè)產值占據英國全國工業(yè)產值的1/5。

圖為1960年，底特律科博館舉行全國汽車展，汽車廠商展示各自新型車。

看到這里，你可能會問：為什么這些汽車城里沒有中國城市？別著急，雖然中國汽車工業(yè)起步較晚，但發(fā)展至今也有不少被大家熟知的汽車城，沿著國內幾大車企的足跡，就能找到這些城市。比如說共和國長子一汽的總部吉林長春；東風的老家湖北十堰，也被稱為卡車之都；還有上汽所在之處上海，長安所在之處重慶，廣汽所在之處廣州。

而有一個城市，卻常常在這樣的盤點中被忽略，但它卻是并不遜色于上述幾個城市的中國汽車城之一，這個城市就是柳州。

02 一部汽車史，半部柳州史

提起柳州，大家的印象就是這是廣西的一個三線城市，關鍵詞是偏僻、小地方、落后、失意文人柳宗元、難懂的方言，以及螺獅粉。螺獅粉作為一代網紅美食，在美食界還是很有地位的，可以說是柳州最為人熟知的標簽，據說柳州每天生產袋裝螺螄粉80萬袋，一袋螺螄粉串起30億產業(yè)鏈，就連微博搜索柳州的關聯(lián)詞都是#柳州 螺獅粉#、#柳州談韓國人為螺獅粉申請非遺#、#柳州回應螺獅粉申請非遺#......

總之，沒有螺獅粉的柳州是沒有靈魂的。

但如果你認為柳州就只有這些，那么則是對這個城市最大的誤解，也將錯過了解一個汽車城的機會。

事實上，柳州，這座位于中國西南、在很多人眼里并不顯眼的三線小城，卻是廣西第一大工業(yè)城市，中國五大汽車城之一。是不是很驚訝？

而且柳州的工業(yè)并不只是一時強，而是一直強。本地品牌產品早已經遍布中國乃至世界各地，兩面針、金嗓子喉寶、花紅藥業(yè)等這些中國老百姓耳熟能詳的品牌其實都是出自柳州，常年在細分市場銷量榜單前列的五菱、寶駿更是柳州本地汽車品牌，說是中國城市里的國貨“擔當”也不為過。

回顧歷史，有人形容一部柳州汽車產業(yè)發(fā)展的歷史，就是半部柳州工業(yè)發(fā)展歷史的縮影，柳州工業(yè)的發(fā)展是和汽車產業(yè)緊密地捆在一起的。

柳州工業(yè)起步的時間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當時主要是以手工業(yè)為主，到清代雍正年間，柳州煉鐵業(yè)和鑄造業(yè)的技術已達到一定水平，開始大量生產鳥槍、腰刀供給軍隊使用。而到了清代末期的宣統(tǒng)年間，柳州砂糖制作已開始利用機器生產了，柳州工業(yè)發(fā)展史開啟了全新的一頁。

進入民國時期后，柳州工業(yè)發(fā)展更加迅速，1916年5月，商辦的柳州電燈公司開業(yè)，開創(chuàng)了柳州自辦電業(yè)的歷史。1925年，以李宗仁、白崇禧為代表的新桂系軍閥統(tǒng)一廣西后雄心勃勃，把發(fā)展新式工業(yè)作為振興經濟、加強軍事實力的重要舉措，致力于建設廣西。此后一場以軍事工業(yè)為主的柳州工業(yè)創(chuàng)新實踐開始啟動，柳州一度被確定為廣西的工業(yè)中心。

柳州老照片，來源于網絡

柳州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中國自主汽車工業(yè)最早起步的地方之一，從1933年柳洲機械廠研制成功出第一輛“木炭車”以來，此后汽車就再也沒有缺席過柳州的發(fā)展，并且成為柳州第一代支柱產業(yè)。

03 奇怪的“木炭車”

走進廣西柳州市工業(yè)博物館，有輛長相非常奇怪的汽車擺在了展廳顯眼的位置：巨大的車頭、寬敞的車廂，而它最奇怪的地方是不用汽油而是以木炭為動力，車身上還掛著“木炭車”的字樣。

這就是柳州第一輛自主研制出來的汽車，由當時的柳州機械廠（簡稱柳機）通過一輛報廢的美式軍用卡車改造而來。當它第一次在南寧街頭上行駛時，又有誰能想到今天柳州生產的現代汽車幾乎跑遍中國的每一條公路呢？不過，這是后話了。

木炭車試制成功揭開了柳州生產汽車將近百年歷史的序幕，柳州機械廠也因此被譽為“廣西機械工業(yè)的搖籃”。

不過這個時期柳州工業(yè)與時局緊緊相關，更多的是作為當時新桂系軍閥革命的武器，具有濃重的政治色彩，包括后來柳機研制成功戰(zhàn)斗機也是如此。但不管出于何種原因，結果就是柳州工業(yè)得到了如飛猛進的進展。

但并非此后發(fā)展就一帆風順了，近代中國工業(yè)的發(fā)展都難以逃脫戰(zhàn)爭的影響，柳州也是如此，1944年后日本侵略者的入侵讓柳州工業(yè)一度遭受重創(chuàng)。直到建國后，由于戰(zhàn)爭沉寂的柳州汽車工業(yè)才得以重啟，憑借幾十年來工業(yè)技術和人才的積淀，以及思想觀念的深入，柳州汽車工業(yè)又很快就走在了全國前列。

04 重燃“汽車夢”

1969 年，全國掀起第二輪“汽車熱”，柳州人再次重燃民國就開始的“汽車夢”?？v觀柳州汽車發(fā)展至今，可以分為三個歷史階段：

第一階段：企業(yè)轉型，建立第一家車企

這一年，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政府下達同意柳州農械廠和柳州機械廠聯(lián)合生產汽車的任務，將農機產品轉型為載貨車，誕生了柳州第一家汽車生產企業(yè)，同時開啟自主研發(fā)發(fā)動機，走整車與零部件協(xié)同發(fā)展之路。

盡管困難重重，但是柳州老汽車人正如那個時期奮斗在中國各個行業(yè)第一線的工人一般，化不可能為可能，在荒地上開工建廠，用大錘一錘一錘地在模具樣坑中敲打出整個駕駛室，這就是廣西第一輛現代意義上的汽車——“柳江”牌汽車真實的誕生故事，伴隨著敲敲打打的鋼鐵撞擊聲，柳州汽車工業(yè)起步了。

補充資料：

1969 年 4 月，廣西第一輛“飛躍”牌(后改名“柳江”牌)130 型載貨汽車試制成功；

同年10 月 1 日，首批 10 輛“飛躍”牌汽車開到南寧，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二十周年獻禮。

第二階段：拖拉機車轉型微型汽車

跌跌撞撞走了十來年，汽車工業(yè)的發(fā)展一度幫助柳州在西南地區(qū)乃至全國都風光無限，1979年之前，柳州的工業(yè)產值在華南排第2，僅次于廣州。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市場需求發(fā)生變化。1978年底，土地承包政策出臺后，政策的轉變很快讓計劃經濟時代不愁銷售的的拖拉機陷入了滯銷，柳州拖拉機廠開始陷入低迷。

圖片來源于網絡

看著庫房里堆積著的拖拉機，如何讓廠子繼續(xù)存活下去成為最迫切的問題。于是他們想到了轉型，意識到堅持拖拉機單一產品就是死路一條，這時，柳拖人將目光瞄準了當時市場稀缺品——微型汽車。

1981年，圍著一輛外國微型貨車，柳拖人從它身上拆下2500余種、5500余件零件，一件件手工測量、繪圖。在1982年1月20日，用機床車、用錘子一點點敲打出第一輛萬家牌微型貨車，即家喻戶曉的“高頂篷”五菱微型車，開啟了柳微車制造的歷史，柳州拖拉機廠也是國內微型汽車市場占有率第一的上汽通用五菱的前身。

圖片來源于網絡

微型車讓柳州汽車工業(yè)起死回生，并且又登上了一個新的臺階。1989年，在全國四百五十個城市中，柳州市工業(yè)凈產值居第四十二位，實現稅利居第四十一位。一九九二年，柳州率先成為全國少數民族地區(qū)第一個工業(yè)產值超過一百億元的城市。

最輝煌的時候，到處還盛行著這樣的口號——“廣西工業(yè)看柳州！”

第三階段：企業(yè)重組、引進外資和技術

但是市場瞬息萬變，90年代中期開始，同東北老工業(yè)基地一樣，柳州再一次陷入了發(fā)展困境，明顯感到后勁不足，無論是資金、管理還是技術，都是力不從心。而這時國企改革已發(fā)展到了一個企業(yè)重組、引進外資和技術的新階段。

圖片來源于網絡

當時國內掀起一股與國外車企“合資潮”，四川昌河就是先行者。當時已經轉制為柳州五菱汽車有限責任公司的柳微想到了通用，在政府的牽頭下，重組工作開始推進著。但是由于當時國家政策規(guī)定一個外國公司最多只能跟兩個國內企業(yè)合資，而通用已經有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上汽集團。于是柳微就只有先加入上汽集團，然后以上汽的身份來跟通用合作。

但是柳微付出了“慘痛”的代價，2002年6月4日，柳州微型汽車廠84.1%的股權，全部無償劃撥給上汽集團，美國通用再注入資金，獲得 34% 的股權，三方實現“中中外”合作，重組成立上汽通用五菱汽車股份有限公司。 

這樣的決策在當時看起來十分“驚世駭俗”，在公司內引起很大的爭議，公司領導還被罵作“敗家子”。想想也是，好好的股份“白白”送給別人，有這樣的聲音不奇怪。

但是如果跳出局部和眼前的“利益”，著眼于五菱事業(yè)的整體和長遠，你會發(fā)現這是五菱事業(yè)發(fā)展一大飛躍的關鍵一步。

短短幾年，2009年五菱就已成為年產一百萬輛、國內外都少有的汽車制造企業(yè)，無論是管理還是技術水平都堪稱一流；2015年，上汽通用五菱成為國內首家年產銷突破200萬輛的車企。當時的不被理解的“下下簽”成就了今日的“五菱傳奇”。

2010年5月出版的全球權威財經媒體《福布斯》的封面給到了一輛來自柳州的汽車，它就是如今在漂移圈有著至高地位的“秋明山神車”——五菱宏光。當期《福布斯》整個封面底部是一臺小小"五菱之光"汽車，車上部赫然印著"THE MOST IMPORTAN CAR ON EARTH”幾個特大號的英文字，翻譯成中文就是”地球上最重要的一款車"，評價之高對于中國汽車來說前所未有。第一代宏光是首次以“乘用化”的設計理念，打造“前置后驅”的緊湊型商務車，滿足了當時中國家庭“宜商宜家”多功能需求的思路，使其獲取了月銷近5萬輛的成績，創(chuàng)造了中國汽車市場銷量增長最快的記錄。

邁入新世紀，在微車進入負增長、行業(yè)遭遇發(fā)展“天花板”的形勢下，五菱汽車又走上商轉乘的道路。2010年，上汽通用五菱推出自主汽車品牌——寶駿汽車。成立至今9年，以擅長制造爆款著稱，包括MPV產品寶駿730，SUV產品寶駿560、寶駿510、寶駿530，小型車寶駿310，緊湊型車寶駿310W等產品都是叫好又叫座，其中寶駿730，自2014年上市以來，僅用3年時間累計銷量就突破100萬臺，還創(chuàng)造了最高單月銷量突破5萬臺的成績。

2018年，中國汽車行業(yè)28年來首次出現負增長，“冬天”來了，但上汽通用五菱第四次產銷量達到200萬以上，以207.7萬輛第十三次成為全國銷量第一。銷售收入達到千億以上，繼續(xù)成為廣西經營規(guī)模最大的制造業(yè)公司。

有人測算，把累計銷售的五菱汽車首尾相接，可繞地球赤道兩圈。上汽通用五菱已從曾經的“西部小廠”成長為行業(yè)巨頭，如果沒有上汽通用五菱高達200萬輛的貢獻，上汽集團難以在國內傲視群雄，美國通用的業(yè)績表也會失色不少。

05 進擊的“巨人”

今天，柳州已經建立起一個龐大的汽車帝國：3家整車企業(yè)，4家專用車企業(yè)，約500家零部件生產企業(yè)，年整車生產能力達250萬輛。2017年，柳州市的汽車行業(yè)企業(yè)工業(yè)產值2543.8億元，占全市工業(yè)總產值的半壁江山。汽車產量達到253.5萬輛，占全國比重的8.7％，穩(wěn)居國內汽車產量排名前三。

值得驕傲的是，柳州是目前全國唯一同時擁有全系列整車制造企業(yè)的地級市。通用、上汽、東風、一汽、重汽等汽車巨頭都在柳州投資合作，擁有“五菱”、“寶駿”、“乘龍”、“風行菱智”、“風行景逸”等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全國知名品牌，其中“五菱”微型客貨車市場占有率連續(xù)九年名列全國同類車型第一。

同其他長春、上海、重慶、武漢、廣州等汽車城最大的不同是，柳州市一個一自主品牌汽車為主的汽車城。2017年，柳州生產的253萬輛汽車，全是中國自主名牌。

柳州車成為“神車”的代名詞，五菱宏光、寶駿730、風行CM7、景逸S50……一款款刷新銷量排行榜的“神車”便是柳州汽車工業(yè)強大的最佳證明。

改變是唯一不變的永恒，多年來，柳州汽車工業(yè)一次又一次從危機中重生，正是憑借這種不斷探索和升級的魄力。這個“巨人”還在不斷進擊著，面對汽車行業(yè)新潮流，上汽通用五菱總經理沈陽在2019年新年致辭中說到公司要從“老三大戰(zhàn)略”轉戰(zhàn)“新三大戰(zhàn)略”，即乘用化、國際化、新四化，擔當有為地迎接車市“冬天”。

06 有一種奇跡，叫柳州

柳州，這個常駐人口僅400萬的城市，這個偏隅西南的三線小城，卻成為中國汽車工業(yè)最主要的一股力量，可謂奇跡。但是，如果你了解了這個城市的氣質，了解柳州人的性格，你會發(fā)現這一切的發(fā)生又是一種必然。

柳州，簡稱“柳”，別稱壺城、龍城，中國歷史文化名城之一，兩千多年前的公元前111年就已經開始以一個城市的形象而崛起于華夏大地，而要追溯柳州這片神奇土地的歷史則應該從柳江人開始。

作為古時的貶謫之地，從柳宗元開始，受貶于柳的多位先賢就在柳州歷史文化種下了道義精神的種子：推重氣節(jié)，剛直不阿，以德操行，成就了后來柳州人剛直不阿、不畏艱難的硬漢性格，史有記載的柳州民眾革命起義就達數十次。

這樣的精神也一直貫穿和體現在柳州汽車工業(yè)發(fā)展的歷史長河里，從1933年從零開始的“木炭車”，到1969年錘子敲打的第一輛汽車，再到后來的數次危機中的毅然轉型，從曾經的以微車為主到商用車、乘用車并駕齊驅……將近百年間，這個城市不是憑借著運氣，而是實實在在、踏踏實實做好每一件事而成功的。

正如那句“成就你的只有你自己”，成就柳州的，正是這片土地上一代又一代自強不息、敢想敢拼的柳州人。